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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 與狼共舞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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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,團長和政委都回來了,打架事件很快就查清了,挑起打架的沈大力和張氏兄弟被禁探親資格,記大過一次,寫入檔案,並關了半個月禁閉。而其他參與的人都被通報點名批評,其中李思明被重點批判,原因是雖然出於保護戰友的目的,但忘記了革命知識青年之間的友愛之情,出手太重打擊範圍太大,影響惡劣。

在團部餓了一整天,只吃了一頓,回到連隊,李思明還未填飽肚子,便被連長和指導員發配到豬舍,探親假取消,看來自己還是躲不過。

豬舍現在只有一個啞巴和十二只小豬。啞巴沒有名字,沒人知道他來自哪裏,好像自從大興島有知青起,他就這裏了。啞巴整天樂呵呵地,遇到高興的事手無足蹈,人人對他都可以指手花腳,啞巴也沒有什麽怨言,當然有怨言他也說不出來。但令李思明奇怪的是,啞巴不僅能聽得懂別人說話,還能識字看報,真是一個有文化的啞巴啊!

春節就要到了,知青們陸續帶著介紹信踏上返城的路。張華今天一天早就過來,他是來告別的,問他有什麽口信要帶回去,李思明這才想起自己在這個世上是有父母,想想自己來北大荒只寫過一封信,真是不孝啊。李思明將這幾個月的工資一分不少地交給張華,要他帶回去,張華拍胸脯保證帶到,並且回到北京只報喜不報憂,絕不把打架的事情告訴李思明父母。

李思明每天早晨,和啞巴一起,將大塊雪塊地放入大鍋中,燒開,這是供豬食用的。然後去連部食堂,收集剩飯剩菜連同東北最常見的大白菜爛菜葉取回,和上夏天在河邊采集的一種水草,燒成一鍋豬食。豬要養得好,每天至少餵三次,有豬仔夜裏面還要餵食一次。冬天天冷,豬圈裏也要燒炕取暖。豬圈裏必須保持幹燥,每天需換一次幹草。現在豬只有這麽十幾頭,工作量還不大。

知青們大多都回家了,只要少量人留守。李思明一邊餵豬一邊咒罵,好不易熬到春節,原以為可以回京嘗嘗烤鴨,沒想到只能跟這些豬仔一起過年。

無聊的時候,李思明喜歡和啞巴聊天,當然是李思明一個人說,啞巴聽:

“啞巴,真無聊啊,你會不會下棋,不會啊。要不咱比比吹牛吧。哦,我忘了你不會說話。嗯,其實你不會說話也不錯,怎麽?你反對,反對無效!你看,不會說話,就不會表達意見,就不用參加無聊的學習會,不必擔心說錯話,不會被人批判更不會去批判別人,做個好好先生也不錯啊。”

“我現在最希望看到什麽?是一只肥肥的野兔,邁著正步走到我到面前,然後深情款款地對我說要奉獻出它的身體給我,哈哈,你別流口水啊,真惡心。”

“跟你說,我有一大包主席像章,其它的還紅寶書、紅袖章之類的,這都是無價之寶!告訴你,將來都會很值錢的,也就你了,一般人我不告訴他。你不信啊?咱走著瞧!”

“我將來的理想嘛,說了你不信。上次我問徐大帥,將來幹什麽,他說想進工廠當工人。虧他說得出口,一點志氣也沒有。至於我嘛,告訴你,我這顆腦袋可是無價之寶。你別搖頭啊。”

……

年二十九這天早晨,李思明和啞巴像往常一樣在豬圈打掃。驀得一聲悠長的野獸叫聲傳來,是狼叫聲。少年站在靠河邊的一段緩坡,向七星河對岸眺望,一只狼在對面奔跑,少年甚至能看見厚密的皮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。看來今天晚上得小心點,七星河早就結冰,即使坦克在上面都可以自由行駛,狼有可能在晚上越過七星河,偷襲豬圈。北大荒有狼,而且都是成群結隊的在大荒原上到處劫掠。都說老虎是獸中之王,但在牧人看來,老虎只是占山為王的土強盜,用自己的尿液圈一片領地,不準別的野獸踐踏。而狼卻不同,它們是團隊作戰,分工明確,是動物界的游騎兵,就如成吉思汗的蒙古鐵騎,從不在一處駐紮,整個大荒原就是它們的狩獵場。

據說蒙古人祖先是白狼和白鹿的後代,他們崇拜狼,認為人死後就會變成狼。蒙古軍隊的迂回戰略源於蒙古族的圍獵。他們把圍獵中的技藝,嫻熟地運用到戰爭中,許多堅固的城堡,變成了他們圍困中的野獸。因此,蒙古軍隊大迂回戰略的突出特點是:它不以擊潰敵人就算達到戰爭目的,而是用獵人那雙狡黠、深邃的眼睛,盯著敵人的後方,以左右包抄的方式,將敵人包圍,從不給對方留下一條逃生的出路。即使留有一條生路,那完全是一種戰術運用。這種大迂回戰略,與古代其他軍隊的進攻方式大相徑庭,它不直接對敵列陣挑戰,而是更講實際,手段更隱蔽。並力圖在使用力量之前,先施‘計謀’將對方制服,與孫子的‘詭道’思想一脈相承。作為蒙古人崇拜的一種動物,狼作戰時也是如此,它們會具體分工,有的偵察,有的騷擾,有的包抄,不達目的不罷休。

李思明沒有註意到狼的危險,在他的意識裏,狼並不是可怕,他更不知道在大荒原中狼群的可怕。

半夜,栓在豬舍裏的一只老邁的大狼狗突然狂吠起來。李思明和啞巴立刻翻身,迅速穿上衣服,往豬舍跑去。沒有月光,但在雪地裏,一只黑色的巨大身影卻很顯眼。在手電筒的照射下,狼的一對眼睛發出懾人的光芒,李思明以前只是在動物園看過狼,但動物園裏只能被稱作寵物罷了,這野生的狼不同,高大,兇猛,從它那鋒利的牙齒可以看出。

李思明囑咐啞巴不要輕舉妄動。那只狼發現自己的圖謀被發現了,轉過身來和李思明對峙。這只狼好像並不像李思明想的那樣怕人,一人一狼在雪地裏盯著對方。李思明有點後悔,剛才出來的時候沒有把槍拿過來,現在手上只有一把槍刺,回頭拿已經來不及了,因為李思明發現豬圈的另一頭還有一只狼。握槍刺的手有點濕,該死的,出汗了。穩住,不要緊張,不要主動出擊,只要堅持住就行了,是一個小時還是二個小時,李思明和啞巴不知道,只覺得冷汗汗濕了內衣,然後冷風吹過,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。

啞巴的雙腿終於支撐不住了,摔倒在地,李思明剛一回頭,就感覺到一股腥風從身後刮來。不好,與李思明對峙的那只狼抓住機會發動了攻擊,危機關頭,少年往地上一蹲,那只狼擦肩而過,不等狼回頭,少年騰得跳起來,軍刺狠狠得往背上紮去,狼敏捷地躲開,軍刺劃破了狼的後背。也許是因為聞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,狼變得更兇猛,不斷的進攻著。而另一只狼抓住機會從另一邊包抄起來,少年和啞巴背靠背與兩只狼周旋起來。啞巴手中只有一根剛才從地上檢起的木棒,太輕並不稱手,少年手中的軍刺只適合刺,如果不能一刺中的,對狼是沒有什麽傷害。

兩人兩狼又對峙起來,少年身上的棉衣被咬破幾個大洞,還好棉衣太厚,如果穿得太單薄的話一定掛彩了,啞巴還好點,與它對峙的那只狼攻擊力好像差得不止一點。令少年沒想到的是,狼好像猜測少年的心思,兩只狼變換了一下位置,想先一只牽制住少年,一只解決啞巴,然後合擊少年,這兩只狼也看出來了誰更難對付。

少年大駭,頭也不回對啞巴說:“啞巴頂住,不要主動進攻。哥們我先解決掉這個小的,回頭咱兄弟解決那只大的。明天咱吃狼肉過年。”少年不知道是給啞巴打氣,還是在給自己打氣,啞巴嗚嗚地回應著。

狼動了,那只小狼兇狠地撲向少年,少年也撲去,這只小狼沒想到他會主動進攻,躲閃不及,一人一狼抱在一起。少年左手使勁地抓住狼的脖子,另一只手舉起軍刺狠狠地將狼釘在地上,狼的熱血濺得少年一臉,那只狼用鋒利前爪拼命的向少年抓去,少年左臂的棉衣立刻只剩下碎片。少年爬起來,軍刺來不及拔出,返身朝另一只狼撲去。啞巴早就與那只大狼鬥在一起,身上好幾處掛了彩,狼咬住了啞巴的一只袖子,少年一縱身抱住狼的脖子,一人一狼在地上打滾。少年使勁扳過狼的身軀,掄起拳頭雨點般的朝狼的頭部砸去,一拳又一拳,直到啞巴過來拉住他,他才意識到狼已經死了。終於保住了性命,少年和啞巴長吸一口氣,躺在兩只狼的屍體間,一點也不想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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